倒黴一輩子的夏侯淵 - 真三國無雙7

問：曹老闆起兵的時候，跟著他的夏侯曹兄弟們和他親屬關係如何?

從後來的發展看，夏侯惇和曹老闆關係最好，也有坊間傳聞夏侯惇和曹老闆是叔伯兄弟[1]，要只坐實史書記載的話，則曹仁和曹洪都是老闆名義上的叔伯兄弟[2]。而夏侯淵只是夏侯惇的族弟[3]，也就是說兩夏侯的親屬關係最親同一個曾祖父不能再多了，所以誰和曹老闆親屬關係最近不好說，關係最遠的大概就是夏侯淵了。

1、魏書一武帝紀裴注：吳人作曹瞞傳及郭頒世語並雲：嵩，夏侯氏之子，夏侯惇之叔父。太祖於惇為從父兄弟。

2、魏書九曹仁傳：曹仁字子孝，太祖從弟也。

曹洪傳：曹洪字子廉，太祖從弟也。

3、魏書九夏侯淵傳：夏侯淵字妙才，惇族弟也。

但是曹老闆到底姓曹還是姓夏侯抑或姓什麼別的能確定嘛?不能[4]。

4、魏書一武帝紀：養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審其生出本末。

既然曹老闆親爹姓什麼不能確定，那曹老闆姓什麼自然也不能確定。

所以從另一個角度說，夏侯淵才是和曹老闆親屬關係最近的，他們可是實打實的連襟[5]！那位說了，夏侯惇和曹老闆是兒女親家[6]，不妨算算夏侯楙和清河公主的年齡，曹老闆起兵的時候他們還未見得生出來了呢，何況結親。

5、魏書九夏侯淵傳：淵妻，太祖內妹。

6、魏書九夏侯惇傳：初，太祖以女妻楙，即清河公主也。

同傳裴注：魏略曰：楙字子林，惇中子也。

另一方面，曹老闆起兵之前，夏侯惇殺過人不方便拋頭露面[7]，曹仁自己拉了一票人在當土匪[8]，都沒幫上曹老闆什麼，一向吝嗇的曹洪雖然後來很夠意思的捨命救了曹老闆[9]，但是他似乎捨命不捨財，曹老闆招兵買馬還是散的自己家財[10]。只有夏侯淵，替曹老闆頂過重罪[11]。葛城勳幫老大擋搶就混了個若頭[12]，這麼說曹老闆應該對夏侯淵不錯吧。

7、魏書九夏侯惇傳：年十四，就師學，人有辱其師者，惇殺之。

8、魏書九曹仁傳：仁亦陰結少年，得千餘人，周旋淮、泗之間。

9、魏書九曹洪傳：太祖起義兵討董卓，至滎陽，為卓將徐榮所敗。太祖失馬，賊追甚急，洪下，以馬授太祖，太祖辭讓，洪曰：“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君。”

10、魏書一武帝紀：太祖至陳留，散家財，合義兵，將以誅卓。

11、魏書九夏侯淵傳：太祖居家，曾有縣官事，淵代引重罪。

12、如龍4 by SEGA。

可是事實往往與美好的願望不符，我們看到的是夏侯淵為了養活亡弟的遺孤，忍痛拋棄自己幼子的悲壯歷史[13]。夏侯家雖然不太富裕的樣子，但曹一族個個都是大款：曹老闆自己有幾千人私兵[14]，曹仁也能糾集千人[15]，曹純僕人就養了數以百計[16]，曹洪更是以富出名[17]。按說牙縫裡省點也足夠讓夏侯淵這個小孩活下來，可是他偏偏就被拋棄了。無論是曹老闆當時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鞭長莫及或愛莫能助，還是事實更可怕，身為一名老闆，讓幫助過自己的連襟兼手下混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可責備了。

13、魏書九夏侯淵傳裴注：魏略曰：時兗、豫大亂，淵以飢乏，棄其幼子，而活亡弟孤女。

14、魏書一武帝紀裴注：世語曰：陳留孝廉衛茲以家財資太祖，使起兵，眾有五千人。

15、見8。

16、魏書九曹純傳裴注：英雄記曰：純字子和。年十四而喪父，與同產兄仁別居。承父業，富於財，僮僕人客以百數。

17、魏書九曹洪傳：洪家富而性吝嗇。同傳裴注：譙令平洪貲財與公家等，太祖曰：“我家貲那得如子廉耶！”

但無論如何，夏侯淵還是無怨無悔的跟著曹老闆起兵了。初起兵時夏侯淵地位和曹仁一樣，都是曹老闆的別部司馬[18]。但是倒黴的事一件接一件的發生，建安二年，曹老闆嫡長子曹昂在宛城戰死，正室丁夫人旋即離曹老闆而去[19]，夏侯淵和曹老闆的連襟關係名存實亡，更可怕的是夏侯淵這位有性格的姨姐還對曹老闆新任正室卞夫人和新任嫡子們使過性子[20]。禍不單行，建安五年，夏侯淵當年救下的孤女在樵採時被張飛搶走[21]，夏侯淵從此與劉備集團有了一層關係，天然的有了通敵嫌疑。

18、魏書九夏侯淵傳：太祖起兵，以別部司馬、騎都尉從。

曹仁傳：從太祖為別部司馬，行厲鋒校尉。

19、魏書五卞皇后傳裴注：魏略曰：太祖始有丁夫人，又劉夫人生子脩及清河長公主。劉早終，丁養子脩。子脩亡於穰，丁常言：“將我兒殺之，都不復念！”遂哭泣無節。太祖忿之，遣歸家，欲其意折。後太祖就見之，夫人方織，外人傳雲“公至”，夫人踞機如故。太祖到，撫其背曰：“顧我共載歸乎！”夫人不顧，又不應。太祖卻行，立於戶外，復雲：“得無尚可邪！”遂不應，太祖曰：“真訣矣。”遂與絕。

20、魏書五卞皇后傳裴注：初，丁夫人既為嫡，加有子脩，丁視後母子不足。

21、魏書九夏侯淵傳裴注：初，建安五年，時霸從妹年十三四，在本郡，出行樵採，為張飛所得。

插敘：這個孤女後來成為張飛之妻，張苞和星彩之母，阿斗的岳母。30年後夏侯淵戰死，她為夏侯淵求到了體面安葬。60年後夏侯霸也是因為她的關係，在蜀漢受到了很好的待遇[22]。不枉夏侯淵當年的恩情了。

22、魏書九夏侯淵傳裴注：飛知其良家女，遂以為妻，產息女，為劉禪皇后。故淵之初亡，飛妻請而葬之。及霸入蜀，禪與相見，釋之曰：“卿父自遇害於行間耳，非我先人之手刃也。”指其兒子以示之曰：“此夏侯氏之甥也。”厚加爵寵。

建安十二年，曹老闆蕩平河北，之前的勢力開拓期，曹老闆實行的是和董卓類似的政策，親信不使顯達，所以夏侯淵、曹仁官爵不如外姓。但這時大事底定，遂開始第一輪對手下親信的封賞[23]，也就是在此時，夏侯淵和曹老闆麾下的主要打手們拉開了差距。這次封賞之後，曹仁和魏五子都封侯做將軍了，而夏侯淵只混了個校尉，無爵。

23、魏書一武帝紀：於是大封功臣二十餘人，皆為列侯。

若說夏侯淵能力不行，功勞較少，倒也沒什麼可埋怨的。但仔細查考，夏侯淵也沒比誰少幹活，更可氣的是，曹老闆似乎也不覺得夏侯淵能力不行，還經常讓他這個校尉督一群將軍去打仗[24]，但就是不給他升職。

24、魏書九夏侯淵傳：使淵督諸將擊廬江叛者雷緒...督徐晃擊太原賊...又督硃靈平隃糜、汧氐。

建安十六年，曹老闆擊破馬超，穩定了關中地區後，夏侯淵接替鍾繇守衛長安，以五十上下的高齡[25]，得到了人生中第一個將軍號：行護軍將軍。雖然是行字沒有去掉，即仍然有代理嫌疑，但按當時的規矩，這也算是可以任命幕僚的將軍了。可是曹老闆似乎很討厭夏侯淵，這來之不易的軍號夏侯淵並沒有享用很久：建安十八年曹操進爵魏公，勸進表上領護軍將軍王圖的名字赫然在列[26]。換句話說，滿打滿算，夏侯淵不過代理了一年半的護軍將軍，就交給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王圖，繼續回去當典軍校尉了。

25、見21，夏侯淵弟女在公元200年年已十三四，則可推斷夏侯淵本人在公元211年底大概五十上下。

26、魏書一武帝紀裴注：...行驍騎將軍安平亭侯曹仁、領護軍將軍王圖、長史萬潛、謝奐、袁霸等勸進曰...

如果說將軍名號還是表面的東西，沒有將軍位，夏侯淵也可以由曹老闆授權督將軍們的話，那夏侯淵還少了一樣實際的東西，節。節在漢魏時期，絕不是裝飾物那麼簡單，在大是大非問題上，節就是話語權，尤其是處以方面之任者，沒有節是不可想像的事。負責東部前線的張遼、負責南部的曹仁、乃至夏侯淵的前任鍾繇都有節[27]，而曹老闆留夏侯淵鎮關中，偏偏就沒有給他最重要的節。這種事會是疏忽忘記了嗎?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27、魏書十七張遼傳：假節。太祖既徵孫權還，使遼與樂進、李典等將七千餘人屯合肥。

魏書九曹仁傳：以仁行徵南將軍，假節，屯樊，鎮荊州。

魏書十三鍾繇傳：表繇以侍中守司隸校尉，持節督關中諸軍。

沒有節的問題很快凸顯出來了：隴右豪族反馬超，要求支援[28]。日常剿匪工作諸將們似乎尚能與夏侯淵配合良好，然而面對這種主動出擊，勝未必有功，敗反而獲過的抉擇，將軍們顯然不信任僅是校尉軍階、無節、幾乎和于禁的兒子同時當上列侯[29]還不到兩年的夏侯淵能擔得起這等大事。他們要求聽到曹老闆本人的命令再行動[30]，但夏侯淵力排眾議並取得了勝利，為自己贏來了早就該有的節和曹老闆吾與爾不如也的讚譽。

28、魏書九夏侯淵傳：十九年，趙衢、尹奉等謀討超，姜敘起兵滷城以應之。衢等譎說超，使出擊敘，於後盡殺超妻子。超奔漢中，還圍祁山。敘等急求救。

29、魏書九夏侯淵傳：十七年...封博昌亭侯。

魏書十七于禁傳：遷左將軍，假節鉞，分邑五百戶，封一子列侯。

按于禁封左將軍，當在建安十八年曹操稱公後不久。

30、魏書九夏侯淵傳：諸將議者欲須太祖節度。

插敘：吾與爾不如也，出自論語[31]，孔子對子貢說：我們都不如顏回。曹老闆這裡在褒獎令中對眾將說，我們都不如夏侯淵，從陰謀論的角度推斷，是一個孤立訊號。實際上，讓曹老闆自承不如，就已經是很危險的事了，之前曹老闆承認或暗示過自己不如的婁圭、崔琰、荀彧，全都不得好死[32]。

31、論語公冶長第五：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

32、世說新語容止第十四：魏武將見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遠國，使崔季珪代。魏書十二崔琰傳：崔琰字季珪...太祖令曰：“琰雖見刑，而通賓客，門若市人，對賓客虯鬚直視，若有所瞋。”遂賜琰死。

魏書十二崔琰傳裴注：魏略曰：婁圭字子伯...曹公常嘆曰：“子伯之計，孤不及也。”魏書十二崔琰傳：婁圭...以恃舊不虔見誅。

魏書十荀彧傳：彧去紹從太祖。太祖大悅曰：“吾之子房也。”史記高祖本紀：夫運籌策帷帳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魏書十荀彧傳：以憂薨。魏書十荀彧傳裴注：魏氏春秋曰：太祖饋彧食，發之乃空器也，於是飲藥而卒。

建安二十年，張魯投降，曹老闆勢力西線前進至漢中，於是西線司令員的人選又一次提上了議程。諸將們仍然不看好夏侯淵，他們推舉的是夏侯惇副將出身的韓浩，當然考慮到夏侯淵和劉備勢力的關係，這個建議未必沒有其道理。但曹老闆耐人尋味的以暗貶夏侯淵的方式力排眾議[33]，夏侯淵仍任西線司令並將指揮部前移至漢中，受命攻擊侄女婿張飛的防地巴郡[34]。夏侯淵沒有親自出戰而是派張郃進攻，後者在張飛的奇襲下遭到慘敗，卻未受罰，反而升了官[35]。

33、魏書九夏侯惇傳裴注：韓浩字元嗣...夏侯惇聞其名，請與相見，大奇之，使領兵從征伐...議者以浩智略足以綏邊，欲留使都督諸軍，鎮漢中。太祖曰：“吾安可以無護軍?”乃與俱還。

34、魏書九夏侯淵傳：以淵行都護將軍，督張郃、徐晃等平巴郡。太祖還鄴，留淵守漢中。蜀書六張飛傳：以飛領巴西太守。

35、蜀書六張飛傳：郃別督諸軍下巴西，欲徙其民於漢中，進軍宕渠、矇頭、蕩石，與飛相拒五十餘日。飛率精卒萬餘人，從他道邀郃軍交戰，山道迮狹，前後不得相救，飛遂破郃。郃棄馬緣山，獨與麾下十餘人從間道退。

魏書十七張郃傳：進軍宕渠，為備將張飛所拒，引還南鄭。拜蕩寇將軍。

建安二十三年，劉備軍全面進攻開始，張飛這次遠遠避開了夏侯淵[36]，而率主力進攻的劉備也似有某種默契的未攻擊夏侯淵防地而全力攻擊張郃[37]。曹老闆在劉備進攻後，率主力西進至距漢中路程不到二十天的長安作壁上觀半年之久[38]。

36、魏書一武帝紀：劉備遣張飛、馬超、吳蘭等屯下辯。

37、魏書十七張郃傳裴注：及殺淵，備曰：“當得其魁，用此何為邪！”

38、魏書一武帝紀：二十三年...秋七月，治兵，遂西征劉備，九月，至長安...二十四年...三月，王自長安出斜谷，軍遮要以臨漢中，遂至陽平。

蜀書十魏延傳裴注：直從褒中出，循秦嶺而東，當子午而北，不過十日可到長安...尚二十許日，而公從斜谷來，必足以達。

可見長安與漢中大致距離。

但夏侯淵並沒有鬆懈守土責任，積極抵禦劉備攻擊近一年之久[39]，但張郃連戰連敗[40]，夏侯淵終於在救援張郃途中遭伏擊戰死，軍中諸將旋即推張郃為主，張郃棄夏侯淵餘部而去[41]，曹老闆也終於進軍漢中救出曹軍其他各部，並將夏侯淵開除出軍事家行列，御賜夏侯淵白地將軍封號一個[42]。

39、魏書九夏侯淵傳：二十三年，劉備軍陽平關，淵率諸將拒之，相守連年。

40、魏書十七張郃傳：劉備屯陽平，郃屯廣石。

魏書九夏侯淵傳：淵使張郃護東圍...備挑郃戰，郃軍不利。

從張郃駐地變化可知夏侯淵陣亡之前他就被劉備擊破過。

41、魏書十七張郃傳：淵遂沒，郃還陽平。

魏書九夏侯淵傳裴注：淵...第五子榮...漢中之敗，榮年十三，左右提之走，不肯，曰：“君親在難，焉所逃死！”乃奮劍而戰，遂沒陳。

夏侯淵並非在營盤中被襲殺，可見張郃沒來得及接管夏侯淵餘部。

42、太平御覽載曹操軍策令：淵本非能用兵也，軍中呼為“白地將軍”

綜觀夏侯淵一生，即使不是功勳彪炳，至少也是兢兢業業，曹老闆因為莫須有的嫌疑不加重用，的確也過分了些。再次贊一下koei考證的功力，才作出無雙六裡曹老闆那一聲道歉[43]。但夏侯淵身後後代們境遇比夏侯惇境遇為好[44]，那就不屬於本文細說的範疇了。

43、真•三國無雙6 by koei。

44、魏書九夏侯惇傳裴注：晉陽秋曰：泰始二年，高安鄉侯夏侯佐卒，惇之孫也，嗣絕。

魏書九夏侯淵傳裴注：（夏侯淵四子夏侯威次子）莊，晉景陽皇后姊夫也。由此一門侈盛於時。

慣例的後記：果然加太多註解的文章就很難寫出趣味性...寫正文不用兩小時，調整註解卻用了3小時，下回這種事情幹不得。

所謂裡歷史，其實不過用一些系統分析方法從史料裡得出的簡單結論而已。但說句口氣大些的話，一般看熱鬧的讀者未必會在意這些，所以這次加了很多並非什麼珍本祕本的註解，其實是儘量想要文章的思維邏輯看起來清楚些。但是...實際上這些篇幅，寫一句話裡歷史的話估計夠把無雙全部曹魏登場人物寫完還有富餘。而囉嗦了這麼多，反而更加不清楚了。

最後--這句話應該放在前面的--裡歷史很難讓所有人看了都能接受，所以引起閱讀不快是可能的。更何況是又臭又長的文章，更容易讓人沒耐心讀完。但是寫出來還是希望能給大家看，所以這句話還是放在後面吧。如果是一行一行讀下來的話，看到這後悔也晚了（死